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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兩頭作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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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堂是個好孩子嗎,錦棠相信他是,也相信他這輩子已經改了念,絕不會突然多之間就不認她,跟她斷絕關系。

但同時,他是個性子極為內斂的人,而且,跟她不親,跟葛牙妹也不甚親。

陳淮安和葛青章,都是舉世難尋的孝子。葛青章在離開家的時候,把自己進了舉人之後,所得的獎勵,全部留給了母親張氏,自己只背了十個幹面鍋盔,就上京城了。

而陳淮安,即便齊梅那般傷他,每每有時間,還要跑到渭河縣的大衙牢裏面,帶著好酒好菜,與齊梅兩個聊聊天兒,說上幾句話兒,哄一哄她。

念堂這孩子,上輩子長大之後,卻是與陳淮安和葛青章截然不同。

他上輩子的妻子,是大房給找的。一個比念堂大著五歲,又高又胖的婦人。那婦人高顴骨,吊梢眼,性子極為刻薄。

但是,念堂極愛她,也格外的信任她,對那個婦人,有種亦母亦姐式的依賴。

本來沒成親的時候,偶爾還能和錦棠有點子往來,等成親之後,經那婦人挑唆,就完全不見錦棠了。

他是天生的軟耳朵,因為從小父母無依,沒什麽安全感,愛的,也不是靈魂平等,彼此信賴與欣賞的伴侶,而是普天之下,能亦母亦妻,給他安全感的女子。

所以,即便這輩子錦棠一直在改變念堂的性子,但她仍舊怕念堂長大,成親之後,一經妻子挑撥,就與她翻臉,六親不認。

錦棠費心費力,可沒想過將來自己生意做到如日中天的時候,突然來個不知名的女子,就來搶走她所有的一切。

她上輩子貧窮至死,討飯的時候,四處借債的時候,最恨也最怕的,就是沒有銀子用。當她乞討著往幽州,去給陳淮安收屍的時候,一個銅板都是命啊,銅板是冷的,可是握在手裏,人心是熱的。

攬過念堂,錦棠道:“酒肆在姐這兒,依然還是咱們全家人的,賺來的銀子也永遠有一半是你的。姐絕不會多貪昧一分。”

念堂哪裏知道自己長大後會經歷什麽,他見姐姐一幅要哭的樣子,笑著說:“你和娘可真是,我是要讀書的,將來讀書,也能取功名,你是個女子,又考不得功名,要說沒了酒肆,可就什麽都沒了。

便你不開口討要,這酒肆都是你的,又何必讓自己如此為難?”

錦棠簇眉,不懂念堂這話的意思。

念堂轉身,從墻角的櫃子裏取了官府給的印契出來,雙手捧至錦棠面前,也十歲的大男孩了,清眉俊眼,笑的頗有幾分揶揄:“你經常在這樓上晃悠,究竟就沒有開抽屜看過,酒肆如今歸在誰名下?”

錦棠捧了過來,一份份的揭開,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整個羅家酒肆,從地皮,到酒窖,老酒,再到酒具,本是一樣樣分列,列了所有人的,上面書的,全是羅錦棠。

羅念堂也不知啥時候,就把這些東西,全歸到她名下了。

遙想上輩子,這永遠沈默的弟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死的,她就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,錦棠跪到地上,捧著臉就哭了起來。

重生回來,她學會了算計,從一開始,把酒肆轉到念堂手裏的時候,就想著,總有一天要弄到自己名下。

卻不期,上輩子不信任她,永遠跟她隔著心的念堂,居然主動就把酒肆給了她。

重生一回,改變的太多太多,多到讓錦棠覺得,自己都沒有資格承受念堂這深沈的愛。

錦棠如今信心百倍,甚至覺得,自己有念堂這樣的弟弟,有葛青章那樣的表哥,還有康維楨那樣的義父,簡直可以和黃愛蓮正面相爭了呢。

這時,念堂又道:“姐姐大約不知道,這事兒,還是姐夫求我的。他說,只要我肯把酒肆轉到你名下,他就願意給我寫一張十萬兩銀子的巨額欠條,徜若自己此生還不上,讓他兒子幫他還,生生世世,子子孫孫,直到還完為止。”

錦棠噗嗤一笑:“你姐夫是個嘴裏沒門的,這話你也信?”

念堂雙膝跪在錦棠面前,笑著說:“我當然沒要他的欠條,也不需要我的小外甥還什麽債。這酒肆,本該就是你的。不過由他提醒,我才做了過戶而已。”

陳淮安說的自己的兒子,是王金丹替他養著的呱呱兒,而念堂能想到的他的兒子,是錦棠將來要替他生的小外甥。

至於羅錦棠,也不知道自己此生還會不會有母子之緣,先入為主的,以為陳淮安說的,仍是陳濯纓,只是她如今再提起那孩子,已經沒了原來的憤怒與不適。

反而是陳淮安這個丈夫,說要吧,羅錦棠萬分的嫌棄,可若說不要吧,又有那麽幾分舍不得。

彼此嫌棄,卻又不離不棄,她和陳淮安,大概仍舊得這樣磕磕絆絆的過下去呢。

拿著過戶好的文書,下樓鎖到自己的櫃子裏,把鑰匙往脖子上一掛,錦棠重生以來一顆懸提著的心,總算落到肚子裏了。

一路旱路帶著水路,一個月後,陳淮安和葛青章,並一起考上舉人的陳嘉雨,就到京城了。

上輩子陳淮安的上京路,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。因是次輔之子,一路都有官員出城迎接,光酒就喝了至少三千場。

而葛青章,他本身是個怪癖性子,把官府賞的銀子全留作家用,自己身無分文,據說是戴了個鬥笠,靠著劃緣,一路劃到京城的。

這輩子,他沒把錦棠的心暖過來,與上輩子相互看慣眼的葛青章倒是不離不棄了。

有王金丹在京城照應,他們甫一到京師的地界兒上,王金丹自然就來迎接了。

京裏的形勢,因為有王金丹在神武衛當差,陳淮安可以說是一清二楚。

生父陳澈在新帝登基之後兩個月,就做了次輔。

因為他提前寫了信,叫陳澈不必親自赴渭河縣,陳澈當然也就沒有到渭河縣去接他。

陳淮安給錦棠留了一封三千字的信,給生父陳澈,書了一封將近萬字長的信,且不說信中寫了什麽,總之,接到這封信之後,陳澈按下了要敲鑼打鼓,去渭河縣接兒子的心思,就在京城專心等著兒子自己回家去了。

兩輩子,除了羅錦棠之外,陳淮安最大的牽掛就是母親陸寶娟了。

他早在入京之前,就給陸寶娟寫了封信,言明自己這個親兒子已經上京。

他上輩子臨死之前,於陳家,於陳澈已進完了所有的孝道,於家事上,唯獨愧待了老祖母和二哥陳淮譽,但這皆小事而已。

如今不論他還是整個大明,最大的敵人是首輔黃啟良,和他業已做了太後的女兒,黃玉洛。以及,表面上平靜無瀾,卻野心勃勃的林欽。

這輩子,他依舊得像上輩子一樣,致力於把大明這個仿如一頭脫了韁的野馬,行上不歸路的帝國,力挽回它的正道。

大概唯一的不同,就是他以科舉入道,走的是正道,而非上輩子陳澈給他的,走狗之道了。

陸寶娟很快就收到了陳淮安的信。

接到信之後,她關起門來,連自己最信任的丫頭阿成都遣了出去,一個人抱著陳淮安還在繈褓裏時的衣服,大哭了一場。

陳澈一門,在淮南可是世代的書香門第,而他的恩師王棟,則是心學大家王伯安的親傳弟子,慢說在淮南,便是在整個大明,也是倍受儒生們推崇的大儒士。

陳澈在還未發跡時,便於淮南娶了一房妻室,名字叫餘秀林。

據說,這位餘氏的家世並不顯赫,不過個小家碧玉爾。但其相貌嬌美,天性聰穎,能吟善賦,與陳澈也是性情相投,彼此欣賞,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恩愛夫妻。

就在陳澈還未上京考會試前,他們已經生得兩個兒子,陳淮陽和陳淮譽。

至於陸寶娟,則是陳澈到京城之後,拜的第一位座主,太子洗馬陸剛家的女兒。

所謂的座主,一般是舉子們對於本科主考官,總裁卷的統稱。上京趕考的舉子們,拜當年的主考官為師,從此稱一生座主,就算是入了師門。

三年一屆會試,幾十位主考官、總裁卷,以及當朝內閣首輔、輔臣們,舉子拜在誰的名下,就稱誰一聲座主,而自己,就是他的門生了。

這在科舉之中,再普遍不過。

彼時,陳澈初到京城,拜了陸剛為座主之後,跟著他回家吃了幾頓飯,也不知怎麽的就跟陸家的大姑娘陸寶娟一夜風流,懷上了孩子。

不過,因為陳澈在老家有餘鳳林那樣一位貌美,心善,又能吟善賦的妻子,陸寶娟相貌平庸,又是未婚先孕,當然做不得正妻。

但對於一個上京趕考的舉子來說,有一重好處就是,餘鳳林在老家要給老太太盡孝,要撫養自己的兩個兒子,叫一家大口人和祖業拖綴著,她在孩子們長大成材,在老太太天年之前,是不可能到京城來相伴陳澈的。

所以,陸寶娟一開始想的,其實是母憑子貴,從此就在京城做個陳澈沒有正頭名份,但有事實婚姻的妻子,與餘鳳林兩頭作大。

但是,就算陸剛是他的座主,關系著他的前程,陳澈一直以來都不肯認陸寶娟這個外室。畢竟餘鳳林雖是小家碧玉,卻天性聰穎通透,是世間難得的聰慧之女,陳澈與她一夫一妻,他就沒有想過,要置什麽外室。

從陳淮安出生,再到他漸漸長大,陳澈便中了進士,真所謂喜一重憂一重,他想把妻兒接到京中,讓他們也享享自己此時的風光,卻又礙於陸寶娟和她的兒子,遲遲不能成行。

不過就在陳淮安出生五個月後,陳澈失手害死了陳杭的兒子,陸寶娟拿自己的親兒子做抵,平息了此事。

陸寶娟這個外室,才算得了陳澈點頭,總算能與餘鳳林兩頭作大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陳淮安:也許你們不相信,我真沒嫌棄過羅錦棠,她是我兩輩子的女神,白月光,可不準你們再說她,再說我可生氣啦?

她就再矯情,我願意,我慣的,行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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